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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心音小说】小城情梦

日期:2022-4-14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秦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,他痴爱着的那个女人会是帮凶。他一个劲地说:“公安局弄错了,他们冤枉了她。她说过,等我一出院,就和我去拿结婚证。她说过,要和我好好过日子......”说到这里,秦波那仅剩的一只眼睛又一次闪出希望的光来。他望着窗外,仿佛在等待这漫长的冬天早点过去,自己早点好起来,好和她再次去到他们幽会的那个小屋,去鸳梦重温......在他心中,那小屋是一块爱的圣地,尽管家徒四壁,但在相爱的人看来,却金碧辉煌,充满温馨;那个他深爱的女人,尽管已年近四旬,并长他十岁,他仍然认为是世上最值得他爱的人,而她也爱我,她怎么会和前夫合谋来害我呢?

这是一个小县城,这个小县城的特点是路窄巷子小,没有城市公交,仅有的“黄面的”也只是在几条主街道上跑,跑不到小巷里去。这给下岗工人留下了一条生路,于是三轮车便飞速发展起来。原来只有人力的,后来才有机动的。人们图快,肯坐机动车,所以开机动三轮的生意就好些。机动三轮“突突突”的在不宽的街道上飞驰,开着的人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自豪。秦波下岗后不久,夫妻俩就上街买来了机动三轮车。一段时间以后,秦波的腰包就被乘客的零钱撑得有些发鼓。但开车的人知道,不可能一天跑个不停,小城没有那么多的旅客。等客的车夫们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海聊,有的就赌起钱来。开始在车站边赌,后来就移到了室内赌;开始打扑克牌,后来就搓起了麻将。就是在一个麻将场上,秦波认识了李根红。

李根红踏的是人力三轮。其实她并不一定要出来蹬三轮,丈夫是开船的,有些技术,收入尚可,能养活她和两个儿子。但她耐不住整天无所事事的寂寞,加之生性好动不好静,性格外向,又颇有几分姿色,不甘心一天到晚在自家小院中看日出日落。当两个孩子相继上学后,她便去买了三轮,一来解除了寂寞,二来也有点收入,三来还可以接送孩子。

后来他认识了秦波。

秦波是家中的老小,虽聪明伶俐,但不免有些娇惯。书没有读好,但嘴皮子功夫很好。和李根红在一块,也称得上是珠联璧合,一个每每谈笑风生,一个常常开怀大笑。引得路人好奇地看,他们不觉为难反而得意。

秦波的妻子小季是一个乡下姑娘,当初他们是经人介绍相识的。两人条件相当,都是初中毕业,都是家中老小。不同的是一个健谈,一个木讷,正好也是互补。相识两个月不到,小季便被秦波的花言巧语所打动,两人偷尝了禁果。知道小季珠胎暗结,秦波慌忙去找在县一个局里当科长的姐姐,姐姐是老大,遇事不慌,征得年迈的父母亲同意后,匆忙地给他们办了婚事。五个月后,生下一个千金。此后不久,他们分别所在的那两个小厂先后倒闭,双双下了岗。一段时间秦波无所事事,每天带着孩子到处玩耍,靠父母给点钱维持生计,日子过得清苦。和大多数下岗工人一样,秦波也是满腹牢骚,对什么都看不惯,每天和修车补鞋的一起侃侃大山,把道听途说的新闻拿来传播,赢得个能说会道的美名。自己虽然不务正业却又以能人自居,以此求得心理的平衡。唯一让他开心的,就是女儿。他给女儿起了个非常大气的名字叫大宇。女儿遗传了爸爸的特点,一张小嘴乖巧得不得了,简直就是邻里大家的开心果。女儿解除了秦波的寂寞,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生活的压力,使日子得以平平淡淡地过了下去。

如果不买那辆机动车,日子也许就会那么一直延续。

如果不是认识李根红,秦波的感情生活也许就那么粗粗糙糙凑凑合合无风无浪地一直延续。秦波除了一张嘴能说会道外,其他实在找不到赢取女人芳心的长处。和李根红好上以后,开始他没有自信,感觉像在做梦,照镜子时看自己太瘦,头发也太乱还黄黄的没有光泽。但李根红爱他,说他像林志颖,更像张学友,他于是也感觉自己挺有魅力,仿佛精瘦的身板变得有力了,长长的乱乱的头发更增添了他的风度。送走一个客人后,他开着三轮“突突突”地赶紧回到李根红的身边,作一次简短的汇报。他总有话题。为了能及时找到李根红,他一狠心买了手机,要知道当时在这个小县城里有多少副科级干部还没有用上手机呢。一起蹬三轮的哥们对秦波羡慕不已,都说,你看人家,找了个女人,又用上了手机,哪像个踏三轮的,不就是个大款嘛!那段时间是秦波最春风得意的时光。每天早饭过后,秦波匆匆出发,他希望早一秒钟见到那个女人。而李根红送走两个孩子上学后,也就径直地来到等客的地方,当然,那里有她的情人在等她。后来,为了早一点见到李根红,秦波每天早上索性来到李根红家门前,喇叭一响,李的两个儿子就飞了出来。小哥俩经常对人说:“秦叔叔对我们太好了,用机动三轮送我们上学,比妈妈的人力三轮快多了;秦叔叔还常买早点给我们吃,老说怕我们迟到,恨不能早一点把我们送走。”送完孩子的秦波再回到李家,进得屋来坐一会,然后和李根红一起出来。因为李家还有一位老婆婆,他们无法当着老人亲热。于是一起商量,在僻静处租了一间小屋,置办些生活用品,过起了地下夫妻生活。从此,晚上各归各家,早上到一块亲热,往往日上三竿,他们仍贪恋床榻。

事情很快传到了小季的耳朵里,夫妻俩免不了要吵一架。吵过以后,小季想秦波也许会收敛一些,毕竟你一个踏三轮的,缺乏风流的本钱。“你苦那俩小钱还要养家活口呢,送给那女人你傻不傻啊!”但小季没想到,秦波根本不听。他认为自己这才找到了爱情,找到了真爱的女人。以前一直以为,那些火辣辣的话滚烫烫的情只有电视上才有,如今就在自己生活的现实中,想我秦波何德何能,竟有如此美事?还管什么家庭,还顾什么后果!纵然是妻离子散、家毁人亡应该也值了。想到这里,秦波横下了一条心,有时索性来个夜不归宿。小季看看要失去丈夫,没办法就来找秦波的姐姐。还是姐姐姐夫有办法,说小县城就那么大,你晚上也睡不着不能去找吗?可怜小季哄孩子睡下后,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背街小巷里走,希望能找到那个负心汉。但小城虽小,藏两个人还在话下?有时夏天睡不着,小季就骑上自行车去找一会,回来给孩子赶赶蚊子再出去找,直到天亮才匆匆赶回。寒来暑往,日月如梭。女儿大宇懂事多了。那天,秦波又是一夜未归,直到中午才回来,大宇冲秦波说:“小秦波,不学好!”秦波一愣,大宇又说了一遍,秦波终于听清了。等妻子从外面进屋时,秦波黑着脸,问小季:“你教的?”一来二去,夫妻俩就动了手。秦波虽然瘦弱,毕竟是年方三十的男子汉,妻子不是他的对手,嘴角被打出了血,便无助地哭。秦波不顾她在嘤嘤哭泣,到衣柜里收拾一些秋衣,甩门而去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,小季终于找到了秦波和那女人租住的小屋。她有了上次被打的教训,变得聪明起来,回头来叫上大姑姐和姐夫,一起破门而入,不由分说,一阵乱砸乱摔,打了个粉碎,一片狼籍。临走时留下话来:“这次先叫你们狗男女看看姑奶奶的动静,下次就要你个臊货的小命!”偷情男女穿好衣服,坐下来商量对策。李根红有点害怕,说这次你家人没有动手打我,下次就难说了。秦波抽完一支烟,下定了决心,说我们走吧。

他们卖掉三轮抛家别雏一走了之杳如黄鹤,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。

小季伤心已极,心灰意冷,决意离婚。

李根红的丈夫在外对妻子的风流韵事也早有耳闻。这男人虽五大三粗,但驭妻乏术,三棍砸不出个闷屁来,只会生些闷气。他从船上回来,找不到妻子,暗自叹息。有人对他说,你妻子和人跑了,你自己应该早有打算。他骂人家嚼舌头,说自己的妻子只是外出打工了。但看到两个孩子又脏又瘦,由孩子的奶奶照看着,累得老人越发苍老,他恨死了那个野男人。

但这时候秦波和那女人却回来了。原来他们实在混不下去了,秦波除了耍嘴皮子,别的一无所长。人家打工仔干的那些活他一样也干不了,不管是技术活还是体力活。女人更是不行,要吃要喝要穿要戴还要住,很快把卖车的钱花个精光,不回也得回了。回到家的李根红爱到了全家的欢迎,让她大喜过望。而等待秦波的,是小季的离婚要求。

其实对李根红来说,丈夫的怨怪或谅解,婆婆的劳累与病痛,都不能打动她。当年她和丈夫缔结的是一桩无爱的婚姻,在与秦波相好之前,她早就背叛了自己的丈夫。那时她傍上了一个盖房子的包工头,那家伙有两个臭钱,到处拈花惹草。李根红毫无顾忌地和他鬼混了数年,直到那家伙破产后销声匿迹,她回到家中。他奇怪的是丈夫像没事人一样重新接受了她,甚至她在他面前回忆和那包工头的种种趣事,他竟然也不喝止。从此,李根红更加小觑了自己的丈夫,即使和他生下两个儿子,她也一样对他。她感到自己的心头有一块冰。她希望他一直在船上,最好不要回来。但是这一次,看到长大了的儿子的目光,那种对母爱的渴求,终于唤醒了她心中的柔情,融化了她心头的坚冰,她觉得对不起这两个孩子,她要好好抚养他们,直到他们长大成人。

她约秦波再一次见面,流着泪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。秦波不听,他告诉李根红,自己正在办离婚,“你也离婚吧,我们结婚。”李根红说不行,我有两个孩子,你也有女儿,他们怎么办?秦波勇敢地说:“我来养活他们,我就是累死苦死,只要和你在一起,就是幸福的!”他再一次亮出了嘴上功夫,李根红再一次被他征服。

一个月后,秦波和妻子离了婚。

但李根红没有离婚的意思。这让秦波很着急也很失望。李根红是个很现实的人,她不爱自己的丈夫,更不留恋那个家,她希望能重找丈夫,但秦波并不是最佳人选,他养不活她。现在的丈夫毕竟有一身力气,还有足以养生的技能,秦波有什么呢?然而,俗话说日久生情,他们相好这么长时间,又一起离家出走长达半年,秦波如此多情,为了她,他什么都能舍弃,李根红心中焉能不明白。李根红最恨的是天不从人愿,如果丈夫能像秦波这样多情,或者秦波能像包工头那样有钱,那该有多美。

成了自由身的秦波岂能放过李根红,他费尽力气来讨好她,同时也用尽心计来逼她离开自己的丈夫。一晃几个月过去,两人都感到身心疲惫。秦波越发瘦了,他开始酗酒,几根萝卜干就一瓶白酒,就是一天的饮食。人家劝他,世上好女人多的是,为什么要一棵树上吊死?他说,今生非李根红不娶。老母亲帮他带女儿大宇。大宇上幼儿园了,有时来看他,没有人的时候就和爸爸说话,劝爸爸把妈妈接回来吧,“人家都有妈妈,我没有”。有时那么小的人儿也会叹一口气,说,“也不知道妈妈想不想大宇。”姐姐和老父对他实行经济封锁,让他和小季复婚,他一笑置之。没钱就不吃不喝,躺在小床上等那个女人来。女人来了,想办法给他弄一口吃的,看着他那个“为伊消得人憔悴”的样子,李根红无计可施,答应他:“我一定离婚,尽快和你结婚。”

李根红向丈夫摊了牌,要求离婚。丈夫当然不同意离婚,甚至很窝囊地说,离什么婚?只要你把两个孩子带大,我又不在家……李根红说,你只当救他一条命。好说歹说,她丈夫哪里通口。最后,李根红对丈夫说:“要么你去把他杀掉;要么你和我去离婚。”他丈夫被逼无奈,真的抄起一把菜刀要朝外冲,李根红一声断喝:“你给我站住!”晚上,李根红对丈夫说,杀人偿命你不知道啊?丈夫无话可说,李根红极尽温存,说看在夫妻一场的情份上,你再成全我一回。你先和我去办离婚,我已经答应他了,否则他真的要死了。然后我再慢慢地冷淡他疏远他,让他离开我,我再和你复婚。丈夫不放心,认为空口无凭,李根红写了一张保证书交到了丈夫手中,第二天两人去县民政局办了协议离婚手续。

知道了李根红和丈夫离了婚,秦波哭了。他看到心爱的女人为了他终于离了婚,这么多年的苦和难眼看要到头了。想这几年来,多少人劝他离开这个女人,对她说三道四,并且断定这女人水性杨花,“不可能真的对你好”,现在事实说话了:她对我好!她属于我!

他急于和李根红去登记结婚。李根红说,离婚证不在,我去取。他等啊等,李根红来了,但说离婚证丢了。他说丢了就丢了吧,到民政局去开个证明就行了。李根红说,那过两天再说吧,反正现在我是你的人了。他一想也对,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还在乎这几天么。晚上,他要李根红留下,“我知道你前夫在家,你回去不方便。”她说,我回去看孩子。执意走了。第二天,左盼右盼,李根红来了,两人刚要温存,李的前夫却打上门来。秦波哪里是他的对手,被打得好惨,还摔碎了手机。此后三天,没有见到李根红。第四天,秦波设法约到了李根红。在那小屋里,李根红问秦波:“你恨我吗?”秦波说:“我为什么要恨你呢?是他打我,但我不怕。”后来,秦波依然那样痴情地对她说,你准备一下,我们抓紧结婚吧。

女人回到前夫跟前,把情况一说,那男人非常绝望,“还有这样不怕打的痴种?看来只有把他废了。否则你不和他结婚还不行呢。”女人有点怕,也舍不得那个冤家。她只恨男人不能和睦相处,而自己也不能以一身而事二夫。回头一想,秦波虽然情深意重,但能当饭吃么?丈夫虽然不解风情,但有一身蛮力,又能忍让,好像也不可多得,现在有几个男人能让自己的女人如此“自由”的。这样思来想去,这女人爱的天平发生了新的倾斜......

接下来的几天,李根红天天来陪秦波。那天,她忽然借故离开了小屋。秦波听到有人敲门,以为是那女人又来了。门一开,进来的却是她的前夫。男人不由分说,举刀就刺,秦波顿时血流满面。最后,那男人一刀刺中了秦波的左眼。他想拔出刀来,但进刀太深,哪里拔得出来。他把刀留在了秦波的眼上,仓皇逃离了现场。

当时秦波并没有昏迷。他高呼救命,听到喊声,左邻右舍赶到了现场。大家找来了三轮车,要送他上医院,他居然大喊:“你们去找李根红啊,你们快去找李根红啊!”一定要等李根红到了再去医院。赶到现场的他的姐姐,无奈地请人去找李根红,哪里有李根红的影子。她跪在这个不争气的弟弟面前,要他赶快去医院,否则你就没命了!秦波在昏迷中,一字一顿地说:“死-了-也-要-李-根-红”!

秦波没有死,市医院的医生救活了他。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,没有问年迈的老妈妈可好,也没有问吓坏了的女儿大宇如何。而是问:“李根红来了没有?”家里人骗他,李根红不会来了,秦波说:“那是你们不了解我们,不懂得爱情。”有消息灵通的亲戚告诉他,就是李根红和前夫合谋害你的,秦波哪里相信!姐姐又一次告诉秦波,那个女人绝对不是好货,秦波说,哪怕她是杀人犯,我也爱她,能死在她手里,我认了。如果不死,我就要和她生活在一起……

李根红终于来了。接下来的几天,李根红一句话不说,秦家人打盆子摔碗地骂她,她充耳不闻,像世上最贤惠的妻子一样服侍着秦波,为他端屎倒尿,喂他吃饭喝水。晚上,她也不管秦家人在场,硬和秦波挤在窄小的病床上,直到被警察作为犯罪嫌疑人带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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